每当夜幕降临时我都百感交集,总是想拿出一个小本子或者在电脑上新开一页把此时此刻所想的记下来。有些时候拗不过睡意我便让这些想法离我而去,使他们滑进梦的世界,但有些时候如现在一般我则选择像一位老父亲一样偶尔纵容一次这些孩子们无厘头的举动,便也就把所想的记录下来。
我是被恐惧所占有的一个人。这导致我现阶段很难去深度思考任何关于存在的事情,而我也无法去回忆或设想任何与“生”这个令人仰慕、畏惧、斗胆、之词的画面。我深知思考给人能所带来的痛苦,而在经历过高中那段当时自以为傲而现在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时光后,我选择暂时告别对生存和其相关的任何思辨与思考(这么做无疑对我总体的思辨路程也有很大的负面影响)但我觉得我还未完全从其中恢复过来。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变得更加开朗和自信,躁狂、抑郁和一种侵泡在冷水中无助的感觉从来没有完全离开过我。
每当我像今夜一样闭上双眼,曾今有过的那些无比鲜活的场景就如死去的丧尸一般转过头来攻击我。奶奶的脉搏和背着我上床的场景;小蹦蹦的呼吸和它软软的粉红色小肚子睡觉时一上一下的样子;格蕾塔的嘴唇、她圈在我拳头里小小的手、以及她躺在我怀里趴在我身上时我用五指穿过她棕色头发的那个画面。他们好像真的一样。可是,不,以上这些没有一样是真的。记忆并非一种转瞬即逝的真实。这是错的,因为它根本就不是真的。说这句话便是想取悦那些可悲的人(包括我在内)那些尝试活在一个不存在的过去的人们并通过建立“记忆”两字的存在和真实性劈出一条想当然的退路。“真实”是这句话的关键。大家都是奔着“真实”两字去的。给“记忆”按上这两字突然间觉得好像离自己也没有那么远,就比“触手可及”四个字稍微远那么一点而已。就那么一点。但事实是记忆和未来一样虚假并使人迷茫。两者同为人类大脑构造出来的虚拟的世界,只不过记忆更加可怕,更需要人们去提防。自我为是的人们似乎在记忆中找到了一个无所欲为的地方,供他们随意设想,尽管他们对其一无所知。记忆中交杂着人们已经生产、加工、包装好的情感而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我们扭曲、亮化、摆布这从未存在过的我们。
天亮没多久我就和N,L在纽黑文告了别并沿着Route 91 往北开。在Northampton(near Amherst) 和T见完面后我选择走一条乡间小路往VT驶去,并打算在Bennington上route 7去Rutland。
快到VT边界时我路过了一个叫Adams的小镇。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新英格兰小镇:白色的Colonial architectures被两旁的灰色山丘所包围其中。人烟稀少。我没来过类似的New England小镇。如果来过的话也是上辈子的事了。自从CT出发后我就一直对自己说这里的一切仿佛已经看多了很多遍但同时又是那么的不同,像身处在另一个国家似的。这里的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到以至于我不敢确定大街上行走的本就不多的路人是否会说话。我走进了一家麦当劳,原因当然是为了上厕所,但是和90%的人一样又觉得来了不买东西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就顺便买了个汉堡。正好中午还没吃饭。坐在窗边瘦弱的老爷爷一边吃着汉堡一边读书的样子是我感到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读罢。我在吧台前等餐,身边也没有人说话,反而服务生突然的一句“这是你的汉堡。你的咖啡马上就来。”使我感到极其差异,心想居然这个小地方还有人会说英文。
我跑去坐在旁边公园的长椅上吃,但因为服务生忘了给我番茄酱我便只能干吃了几口后走回来拿。我选择坐在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因为能看到车。我慢慢把番茄酱挤在已剩不多的薯条上并大口大口的吞食下去。
隔天中午我们驱车抵达White Mountain National Park的Bretton Woods。原本的多云突然这时下起雨来。虽只是绵绵细雨但却也足以使我们决定在高速路一旁的度假村歇歇脚。来Bretton Woods的主要原因是为了亲眼见见历史书中常读到的Bretton Woods system,并能够完成站在Bretton wood上呐喊“我终究还是征服了世界经济”这个多年来的梦想,而后来找到一个小trail则是意外之喜。整条trail全长大约1.5英里来回3英里出头。我后悔没有带登山靴(出门前还为此犹豫了半天)。穿着一双灰色皮鞋我只好小心翼翼的绕着泥坑艰难往上爬。可事实往往和意愿背道而驰我越是小心越是踩坑。不一会儿白色的裤脚被两旁溅起的泥水染成了土灰色。
47分钟后我爬到了山顶。走出树林站在裸石上我发现我已然站在不久前还在山脚下仰望的云端中。一眼望去随风飘扬的枫叶染红了峡谷的所有角落。虽征服并屹立自身于这庞大冰川产物的头顶之上,但却还是无法不被“渺小”和“无能为力”等字眼与其背后所蕴含的能量所震撼。这里像极了Die Geheime Geschichte里他们把Bunny推下去的地方。和我想象中一样的悬崖,一样的树林和一样的神秘感。
停留了许久后我们匆忙下了山并继续驱车赶往波斯顿。突然想起整整一年前的今天我来MA见G,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又或者这只是我一年前做的一场看似真实的梦。仅此而已。